不久前晴空萬裏的，可是只不過是這短短半個小時的時間，便陰森森的下起來淋淋瀝瀝的小雨。

秋雨帶著微涼，在空中飄浮，那些黑西裝保鏢身上已經被沁透，卻依舊站的筆挺。

顧盼早就等不及了，她坐立不安，眼睛一直緊緊的盯著那座廢棄的工廠。

可是裏面久久沒有傳來任何的動靜，她終於忍不住，推開車門想要出去。

涼絲絲的雨點落到了她的臉龐上，讓她忍不住的哆嗦了一下，下一秒，便有人為她打了一把黑色的大傘。

“夫人，總裁讓您在這裏等候。”

顧盼小臉蒼白，凍的打哆嗦：“裏面什麽情況？”

“我們不清楚。”

顧盼蹙了蹙眉頭，擡腳想要走，便引來了周圍所有人唰唰唰的目光，他們雖然臉上沒有什麽表情，可是眼底卻是謹慎和嚴肅，手上握著的槍緊了緊。

顧盼垂眸，看了看自己瘦弱的小手，手無寸鐵？

在這麽一群人面前，她好像真的什麽都做不了。

“夫人，總裁讓我們務必保證您的安全。裏面情況不明，所以為您安全著想您還是在這裏等候。”

顧盼深吸一口氣，“好，但是可以讓人去看看裏面什麽情況嗎？”

————

工廠裏面，空氣中帶著沈寂的因子。

高大的男人眼底帶著隱痛，垂在身側的手掌緊握著。

不知過了多久，他才開口，嗓音沙啞，裏面就像是含著浮沈：“我不該帶她來的，是我心軟了。”

他收回了自己的視線，垂眸看著自己手裏面的平板，不由自主的握緊了。

陳助理站在厲靳南的身後，輕輕的哀嘆了一聲，不知道怎麽樣去安慰這個向來強硬的男人。

可是和厲靳南比起來，外面那個翹首以待的女人更需要安慰吧。

是不該帶她來的，要是讓她看到這些……

總裁也真是，該心軟的時候不心軟，不該心軟的時候偏偏心軟了。

“他會不會恨我？”男人有些出神。

陳助理想說，人都沒了，怎麽會恨呢？

但是，他還是放緩了自己的聲音，安慰：“總裁，這並不是您的錯。”

“怎麽不是？”他輕笑，笑中帶著懊悔和苦楚：“我明明知道這些時間不太平的，卻放任不管自信到以為能把他們一網打盡。”

“當時我明明可以把他搶回來的，但是對顧盼過多的擔憂我不願意去搶。”

“我在他身上裝了芯片，也更是料到了有這一天，我卻……”

他忽然不說話了，閉上了眼睛，喉間哽咽。

陳助理戴著笨重的黑眼鏡，上面氤氳著熱氣。

“總裁，您沒錯。如果是我的話，我也會選阿雅。”

阿雅，是陳助理心愛的女人。

然而厲靳南卻搖了搖頭，“顧盼總以為我不愛他，我也以為，但是現在……我覺得我可以替他去死，但是卻舍不得顧盼。”

陳助理嘆息：

“夫人會懂的，難道在您和小少爺面前，她不會選擇您嗎？”

然而這個問題，卻是把厲靳南問住了。

他晃了一下，嘲諷的笑了笑：“我不願意問她這麽刁鉆的問題。”

陳助理打算說什麽，可是這個時候又有屬下進來，說顧盼等不及了。

厲靳南收回了自己的神緒，靜默了三分鐘，轉身的時候眼底已經恢覆了一片清冷，依舊是那西裝筆挺矜貴的模樣。

看著他的背影，陳助理有些感慨。

這個向來清冷矜貴的男人，心再冷卻也是肉做的。

轉身的時候恢覆了原本的清冷，去安慰顧盼，可是他心底的傷痛，又有誰會安慰？

他也就只能在這裏流露出自己的緬懷，在不為人知的地方露出自己的哀傷了吧。

陳助理心情覆雜的跟了出去，看到外面陰沈下來的天氣，心底更是不好受。

他淋著雨，大步的走到了厲靳南的身邊，取代了幫他舉傘的那個人。

快要到工廠門口的時候，卻聽到了厲靳南清冷的聲音。

“這是個圈套。”

“啊？”正在暗自唉聲嘆氣的陳助理驚訝，擡眸看向他，可是看著他那帶著薄冰的側臉，又略有領悟：

“我會加派人手去找小少爺。”

——

天空陰沈，男人如其中的水墨色出現。

看到他的時候，顧盼驚喜，直接從車上跑下來，不等保鏢給她打傘，就立馬朝著他跑了過去。

“仰豈呢？”

看著那一抹瘦弱的倩影，厲靳南身子僵了僵。

顧盼沒有感覺到，可是陳助理卻感覺到了。

他抿了抿唇，也看著那一臉欣喜的顧盼。

厲靳南不忍心戳破她的歡喜，可是卻也不得不說。

把她攬進了自己的懷裏面，聲音沒有輕，而是帶著微微的沈重：

“他沒有在這裏。”

“什麽？”顧盼睜大了眼睛，語氣哆嗦著。

厲靳南對上她驚慌卻澄澈的眼睛，努力的掛上了笑容：“這裏殷實的圈套。”

顧盼的腦袋混亂了，她的腿軟了，倒在厲靳南的懷裏面：

“可是……可是仰豈會在哪呢……”

厲靳南輕輕搖了搖頭，聲音裏面帶上了歉意：

“我不該這麽冒失的把你帶過來。”

而此刻的顧盼，眼睛無神，不知道看向哪裏，仿佛沒有聽到厲靳南說的話。

厲靳南抿了抿唇，想要說什麽，可是終究沒有說出來，他攬著顧盼瘦弱的肩膀，踏在那泥濘的土地上。

陳助理把傘下的空間完全的讓給了他們，把自己暴露在陰雨下，很快身上濕透了。

他畢恭畢敬的把兩個人送上車，看著黑色的邁巴赫發動離去，他卻久久的站在那裏。

待視線裏面只剩下空曠荒涼的田野的時候，他轉身朝著裏面走去。

——

一臉低調的銀色汽車裏面。

老K看著手裏面錄的殘酷視頻，一個白胖的嬰兒被他殘忍的扔進了絞肉機裏面。

原本應該是攪著豬肉羊肉的絞肉機，此刻卻把一個嬰兒攪成了肉沫。

這樣殘忍血腥的一幕，他卻直勾勾的看著，連眼睛都沒有眨。

沒過多久，汽車停下，畢恭畢敬的人把車門拉開：

“K先生，到了。”

老K淡淡點頭，踏了下去。

雨中，鼻腔裏面帶著泥土的清香，可是他卻能輕易的聞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道。

他或許是做過太多的壞事，眉眼中帶著暴戾，周圍的傭人並不敢直視這個中年男人。

厲城和穆微已經等他許久，他忽然晃了一下，卻也大步的走了過去。

“先生，這是您要的東西。”

在他把東西交上去的那一刻，也又冰冷的槍口抵在了他的太陽穴上面。

可是老K沒有任何的反應，依舊用那清冷卻忠誠的眼眸看著那冷笑的厲城。

正是厲城拿槍對著他：“你辦的很不錯,但是老K你知道為什麽我會拿槍對著你嗎？”

“我跟隨您四十年，肝膽相照，可唯獨在前夫人那裏對不起您。”

厲城的笑容更冷：“她死後，我還有些愧疚，可是就在兩個月前我知道你和她做的齷齪事，我恨不得把你們挫骨揚灰。”

“讓她安息吧，您想對我做什麽都可以。”老K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。

厲城挑眉，陰狠的眼底帶著癲狂，他讓穆微打開了那個視頻，嗤笑：

“老K，你殺了你的親孫子。”

老K只是笑了笑。

看到他這樣淡然的樣子，厲城眼睛沈了下來，那拿著槍的手都有些顫抖：

“你早就知道？”

“是。”

“那你可真狠。”厲城眼底帶上了覆雜，同時也把手上的槍放了下來。

“阿城？”穆微蹙眉，卻被厲城瞪了一眼，便乖乖住嘴不說話。

老K抿唇：“先生，我對您的忠心，勝過一切。”

厲城笑了笑：

“那你會對厲靳南怎麽樣？”

“一切聽從您。”

——

陵園。

一個個的石碑佇立在那裏，上面的黑白照片是他們人生的定格，或者輝煌，或者沈寂，然而來到了這一片土地，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模樣。

陰雨淋漓，守墓人已經躲在自己的小屋裏面不出來清理雜草了。

可是卻有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來到了這裏，手上的百合花，嬌艷欲滴。

他輕門熟路的踏上小道，越過那一個個石碑，最後在一個較大的石碑面前停住了腳步。

照片上面的女人，連笑都沒有笑，所以即便五官精致美麗，卻給人一種淩厲的感覺。

老K站在那裏，站了許久，便把手上的白百合放到了石碑上面。

他的聲音沙啞：“要是你不是先生的女人，不是夫人的話我……算了，我這樣人也不會是個好丈夫，或者……好父親……”

他閉了閉眼睛，把所有悲傷的洶湧全部的壓抑了下去。

再睜開眼睛，裏面有些濕潤，他慌亂的把自己的視線從面前的石碑上移開，朝著別處隨意看去，想要轉移一下自己的註意力。

可是他忽然看到了什麽，怔了一下，朝著那邊走了過去，看清楚了照片上面那溫婉的女人。

他只看了兩眼，便把剛才放在季晴墓前的百合花拿起來了一朵，放到了這裏。

他輕笑：

“親家母，沒想到能在這裏看到你。”

他就要轉身的時候，忽然有一道清脆的聲音傳來：

“你是誰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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